萨迪-真境花园

美赫嘉童

第 五 章  爱 情 与 青 春

一
人们问哈桑•买曼德：“麦合穆德王有那么多美丽的后妃，每个都是绝代佳人，他对每一个都不偏爱，为什么却偏爱那个并不美丽的阿雅泽？”他说：“心里喜欢的，眼睛看着也是美的。”
对于国王言听计从的人，
做了坏事仍会受到信任。
被国王所抛弃的人，
他的家人也不会对他亲近。
如果用嫌恶的眼光去挑剔，
优素福的相貌也并不美丽。
如果满怀宠爱去把魔鬼注视，
在他的眼中会出现迷人的天使。

二
相传：某主人有个美丽绝伦的侍女，他迷恋着她。他对一个朋友说：“真可惜，我的这个侍女有这么俊美的容貌，如果不爱唠叨，又有礼貌，那该多好啊！”朋友说：“兄弟啊，如果你真心爱她，就不要指望她依从你。如果恋人之间有了真情，主仆的区别自己就消失了。”
主人同美如天使的仆人，
共同嬉戏调情。
不必惊异她骚首弄姿，
主人已习惯了谄笑应承。
洒水脱砖是仆人的分工，
如若娇惯，就是纵容。


三
一位信士同某女恋爱，他因隐私被人发现而受到谴责，但他仍不放弃把个女子。他说：
即使你用锋利的宝剑来挖我的心，
我的手也不离开被的衣襟。
除你而外我再无秘密可言，
如果我出逃，定会藏到你的身边。
有一次，我责备他说：“你的理智怎么让情欲战胜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
如果爱情达到了高峰，
真诚的臂膀也不再顶用。
纯洁的人艰难地生活着，
直到他跌入泥泞的困境。

四
相传：有一个人因失恋而心神不定，甚至不爱惜生命。他的情人将要离去，他的生命濒临死亡的深渊。但她不像送到嘴边的食物，也不是行将落入网中的飞鸟。
如果在情人眼中你不是一块金子，
那么你将和土块一样没有价值。
朋友劝他说：“你不要想入非非！缠绕在你欲望中的也许是脚镣和手铐。”他说：
朋友们不要劝解，我承认，
我的眼里只剩下了钟情于她的心。
好战者用拳头和臂膀杀死敌人，
而女人却以美丽和爱恋俘获情人。
爱慕的前提不是让恋人为了思念而丧命。伟人说过：
不能摆脱自身私欲的桎梏，
就会把爱情当成游戏追逐。
如若得不到感情的承诺，
爱情的结局只是无花之果。
一有机会我便抓住她的衣衫，
否则我将死在她的门前。
他的亲戚们关心他的事情，同情他的遭遇，并劝阻他，可他对此置若罔闻。
不幸的是医生嘱咐服用苦药良方，
可贪婪的人却偏要吞吃砂糖。
你可曾听到美人悄悄地，
对迷恋她的人讲述：
你始终注视的只是你的地位和权势，
在你的眼里，我还有什么价值？
据说，有人对他所依靠的王子说：“那个年轻人常常到你这个地方来，他性情温和，才华横溢，妙语连珠。大家都明白，他现在已坠入情网。”王子知道自己是他所信赖的人，便毫不迟疑地来到他身旁，那人看见王子便笑着说：
置我死地的凶手来到了我的面前，
仿佛他对自己行凶品尝出了伤感。
王子表示安慰地问到：“你来自何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领？”那青年人已沉入爱情的海底，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平时你能背诵全本《古兰经》，
沉迷时连艾里夫、巴物、塔物都认不清。
他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讲话？我也是穷人，而且还是他们的奴隶。”在过分亲近时，他从汹涌的情海中抬起了头，说道：
我和你在一起真是美不胜收，
你用语言表白，我的话却留在心头。
说完了这话，他大喊一声，就与世长辞了。
死在爱友的帐房门前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竟随随便便呜呼哀哉。

五
有个女学生美貌绝伦，出于人类的本性，一个老师一见她那美丽的曲线，便感到一种难忍的折磨。当他们单独在一起时，他说：
你的容貌天仙一样美丽，
看到你我便忘却了自己。
即使对面射来了飞箭，
看到你我也不忍心合上双眼。
一次，女学生对老师说：“你在学业上教导了我，希望你在修养上也教育我。如果发现我有不良行为，请告诉我，以便我尽快改正。”老师说：“你去向别人说这些吧，我看不见你有任何缺陷，看到的只是优点。”
在妒忌者的眼睛里，
别人的优点是可恨的芒刺。
而在恋人的眼睛里，
对方的缺陷也可爱美丽。

六
记得有一个晚上，我的一个密友从门外进来，我高兴地一下子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袖子把灯扇灭了。
黑暗中消失他那刚刚出现的身影，
我对他说：“你好，欢迎，欢迎！”
他坐下来责问我：“为什么你看见我就把灯熄灭了？”我说：“我以为太阳出来了，哲人说过：
如果贵人来到你的蜡烛前，
你要站起来把他阻拦，
如果甜蜜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要抓住衣袖熄灭烛光。”

七
一个人对久别的朋友说：“最近你在哪儿呢？我非常想念你。”那朋友回答说：“想念胜过厌倦。”
呵，心爱的人啊，你为什么才来？
我拉住你的衣襟再也不想放开。
终日相聚的朋友总也看不够，
最终将在厌倦目光中分手。
假如一位美人带着别的朋友来了，只会使我们十分痛苦，那是因为忌妒和敌意。
如果你随同朋友一齐出现在眼前，
哪怕再和颜悦色也无异于向我挑战。
尽管你同别人相会短暂，
忌妒也会让我热情烟消云散。
可她却笑着说：“萨迪啊，我是大家的火把，
飞蛾自来送死，我有什么办法？”

美赫嘉童

八
记得从前，我和一个朋友相处，亲密如同一个果壳里的两片果仁。忽然，他不见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后，责备我说：“这段时间里，你为什么不派一个人去我那里看看呢？”我说：“很遗憾，差役的眼睛会由于你的俊美变得明亮，而我却不能。”
老朋友不要用舌头对我规劝，
宝剑也不能把我的痴情改变。
人们目不转睛地看你使我感到痛苦，
没有任何人看见你我才会舒服。

九
我知道有一个学者成了恋人的俘虏，他经受了好多折磨，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有一次，我出于友情，对他奉告忠言：“你喜欢这个姑娘，动机没有错，但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却不符合学者的身份。”他说：“朋友啊，对我生活的方式请勿责备。你所说的那种见解我已想到，可忍受她的折磨比看不见她还要好一些，哲人们说，潜心于格斗比从美人身上收回目光要容易得多。”
忘记一切地去迷恋情人，
谁会让别人牵着胡子陷入迷津。
脖子上带着笼头的小羚羊，
不能自由地奔跑和歌唱。
如果少了她你的生活便不能忍受，
你应该毫不犹豫地跟他分手。
一天，我握着他的手说：“你要警惕，要为那种生活而忏悔。”
情人间不要相互提防，
要爱就要用心互诉衷肠。
如果高兴，就把我唤到眼前，
如果生气，随时可以把我驱赶。

十
我在年轻时，有一个情人，我们痴迷地热恋着。她有着娇柔的声音，有着月亮般的面容。
她那初显春色的脸上闪着生命之水，
她那花朵般的嘴唇比蜜糖还要甜美。
有一回，我碰巧看到了她的一个小动作，我很不高兴，便离开了她，并且说：
你去吧，既然我们人各有志，
就让我们分手去各行其事！
临走时，她说：
蝙蝠不能接近太阳，
但也不会减弱太阳的光芒。
说完这些话她就走了，但她的依依别离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思念。
我失去了亲近她的时光，
遭难之前全不知生活的分量。
爱人啊，你快回来杀了我吧！
死在你面前胜过离开你孤独地生活。
知感真主，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回来了。但她那达伍德式的声音变了，优素福式的美貌消失了。她那幅苹果般的脸上长满了斑点，往日的风度全都没有了。她希望我拥抱她，我却推开她说：
在你拥有美丽形象的日子里，
让热爱你的人注视你。
如今你回来又跟他亲近，
可机遇和美感都已无处可寻。
你艳丽的青春已经凋谢，
热情的火焰也早已熄灭。
过去你的面孔是多么漂亮，
今天我只能回忆往日的时光。
过去你对那追求你的人撒娇，
今天你走到他面前讨好。
人们传说花园中的青草多么美丽，
说这话的人必定知道底细。
只有那钟情的恋人，
才去寻觅这绿荫中美丽的佳境。
你的花园原来是韭菜园，
越铲她越叶茂枝繁。
耳窝里的毛不论你拔掉与否，
美好的时光都会流走。
如果你能说明胡须的年纪，
我就不抛弃它长出的价值。
我曾问道：你的脸上堆积了什么，
明媚的月亮为什么黯然失色？
她笑着说：我不知道懒被什么遮盖，
只知道我的青春已失去了光彩。

十一
有人问巴格达的一个具有阿拉伯风韵的人：“对没有留胡须的人你怎么看呢？”他说：“青春并不特别值得赞美，任何人那时都有些狂傲，也有些温柔，也就是说，在美貌的年纪里，温柔中有粗鲁，粗鲁中也有温柔。这显示出一种青春亲昵的态度。”
青春的岁月美丽甜蜜，
脾气暴躁，说话显得无礼。
直到他唇上长出了胡须，
他才能与人为善，诊视友谊。

十二
有人问一位学者说：“某人与如同满月的美人同居一室，紧闭房门，一齐进入梦乡。这时候，跃跃欲试，正如阿拉伯人所说，果实已经成熟，园丁阻挡不住坠落。在这种情况下，由于贞操的力量，他们能平安无事吗？”学者说：“即便和美如明月的丽人能平安度过一晚，但却不能避免别人的恶语中伤。”
即使避免了身体的罪恶，
但指控者的猜疑却不能躲过。
也许事后自己可以心平气和，
但怎能锁住别人的口舌？

十三
有人把鹦鹉和乌鸦关在一只笼子里，鹦鹉对乌鸦的丑陋表示吃惊，它说：“你的外貌为什么如此丑恶？这可憎的形体，可怕的相貌，不合比例的构造，呵，惹人讨厌的乌鸦啊，但愿你我之间永远各分东西。”
黎明时出现在你面前的这种人，
使美好的清晨变成了黄昏。
命运相同的人才最宜终日相伴，
但这样的人世间已难找见。
很奇怪，乌鸦对接近鹦鹉也十分厌倦，无可奈何，一个劲地感叹命运的怪诞，甚至磨擦着爪子说：“怎么这么倒霉，真扫兴，遇到了这样困窘的时光！适合我的应该是和我的乌鸦同伴们一起在花园的墙上散步聊天。
信士与囚犯同在牢笼里为伴，
对于他那是又脏又臭的马圈。
究竟造下了什么孽？让我来陪伴这任性的傻瓜？这胡说八道的下流家伙使我蒙受不幸，遇此磨难。”
谁也不愿到这墙根下游荡，
因为墙上画着你的形象。
如果天堂中有你的位子，
他人都将宁愿选择地狱。
我这样比喻是为了让人们知道：有才识的人厌恶无知的人，而无知的人对有才识的人也会百倍地讨厌。
一位隐士坐在一伙流氓中间，
那中间有一位可爱的美男子在喊：
如果你讨厌就不要皱着眉头坐着，
因为你在中间我们也感到难过。
大家如同红花绿叶一样同根而生，
而你如同一根干柴插在其中。
如同逆风和令人可怕的寒冷，
如同积雪和厚厚的青冰。

十四
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一起整年外出旅游，同吃着面包和盐，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后来，由于一点微小的利益，他伤了我的心，友谊从此断绝，但是双方仍然彼此牵挂。一天我听见有人在会场上朗诵我的诗：
当美人显露出迷人的笑脸，
那是在给我的伤口上撒盐。
如若我能痴情地把她的柔发握在手上，
如同穷人穿上了华贵的服装。
大家都为这首诗喝彩，那位老朋友也非常懊悔，为自己的过失深感惋惜，对我表示了他的赞扬，我们和好了，有诗为证：
我们虽不曾有过海誓山盟，
但你冷若冰霜，背弃了友情。
想当初我们相互迷恋珍重，
没料到你却匆忙地改变了初衷。
如今你又有了和好的愿望，
来吧，我们的友谊比从前更加坚强。

美赫嘉童

十五
从前，有个人，他漂亮的妻子死了，但他年迈的岳母由于结婚时有约的缘故，仍然留在他的家里。这个人对岳母的唠叨特别厌恶，只因为妻子的嫁妆在那里，他对岳母也是万般无奈。一些熟人来问他：“自从丧偶以后，你生活得怎么样？”他说：“和岳母在一起比失去了妻子更加痛苦。”
花儿虽已凋谢，刺却依然留着，
珍宝虽被抢劫，巨蟒尚在威胁。
宁愿眼睛被箭镞射中，
也不愿看见敌人的面孔。
宁与一千个朋友绝交，
也不愿跟一个仇敌和好。

十六
记得小时候经过一个巷口，我看见一个面如皓月的美人。那是炎热的夏天，酷热蒸干了口水，热风煮沸了骨髓。由于本人赢弱，难忍这正午的烈日，我来到墙边的阴凉处，盼望有人会用点凉水来消解我的干渴。忽然，巷道的阴暗处闪出一道白光，正是那个美丽的姑娘。确实，能言善辩的人也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就像在那黑暗的夜晚，黎明突然来临；或似生命的泉水，由大山的深处喷涌。她的手中拿着一杯雪水，里面加了沙糖，还有她汗水的芳香。真不知道那香水味来自玫瑰，还是来自她的面容。我从美人的手中接过来饮料，一饮而尽，我觉得自己重又获得了新生。
我心中燃烧着干渴，
喝尽海水也不能把它扑灭。
每天清晨看到她的芳容，
我就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庆幸。
嗜酒的醉汉半夜就会清醒，
沉迷于爱情的人末日才是黎明。

十七
那年，花剌子模国苏丹穆罕默德•合瓦热泽大国王，为了某种权益与和田议和。我来到了喀什清真寺，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孩子。他确实艳丽非凡，如人们常说的那样：
老师教给你所有的知识和魅力，
也教给你了残忍、骄傲和无礼。
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形象和气质，
或许是从仙女那里学到了真谛。
他手里拿着祖木合师的《语法序言》，嘴里念着：“宰德打了欧麦尔......”我说：“孩子啊，花剌子模已跟和田讲和了，怎么宰德和欧麦尔的仇恨依然存在？”他笑了，并问我的出生地。我说：“在设拉子圣洁的国土。”他说：“你会背萨迪的诗吗？”我说：
愤怒的语法折磨着我，
犹如宰德反对欧麦尔。
符尾述格的拖拽使他抬不起头，
主格从介词的受词中更让他难受。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他的诗在这块土地上多用波斯语，如果你念出时，当然更容易明白。”我说：
你天性爱好语法，
你的行为真是让人害怕。
恋人的心是你网中的猎物，
她为你吃苦，而你却为宰德和欧麦尔吃苦。
在我决心要外出的那个早晨，商客中有个人对他说：“那个人就是萨迪。”他跑过来，向我亲热地表示了遗憾：“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说明你是萨迪呢？如果你说了，我一定会像招待贵人那样向你表示欢迎。”我说：
由于和你在一起，
我难以说出我是萨迪。
他说：“这是为什么？在这里你再休息几天，让我再来侍奉你而获得些益处。”我说：“由于这样的原因我才不能那样做呢！
我见过一个伟人隐居山中，
他抛弃尘世，满足于一个山洞。
我问：你为什么不进城去居住，
以解脱心上的重负？
他说：那儿到处有面如月光的美人，
如果泥泞多了大象也难以脱身。”
说完这话，我们彼此吻了脸颊便告辞了。
在朋友的脸上接吻又有何益？
那一瞬间却是向他告别致意。
犹如苹果告别树枝，
这半面是红的，那半面是青的。
如果告别时我没有因遗憾而死去，
你不要相信我对友谊忠贞不渝。

十八
在去麦加的商队中有个苦行者和我同路。阿拉伯的一个将领散给他一百个第纳尔，让他带回家用。可是，胡法彻的一群盗贼把商客们抢了一干二净，客商们只是哭嚎和叹气。
即使你哀求和叫喊，
强盗也不会把抢去的东西归还。
只有那个苦行者依然平静如常。我说：“难道盗贼没有抢走你的钱财？”他说：“不！他们抢走了，但我并不留恋那些失去了的钱财，我并不伤心。”
心里过分迷恋财物，
失去了便十分痛苦。
我说：“你所说的这些和我的遭遇一样，我年轻的时候，同一个年轻人结下了纯洁的友谊，他的美貌成了我眼睛的朝向，和他亲近成了我生命的动力。”
也许他本来就是天使，
世上确实不曾有过这样俊美的丰姿。
我发誓，在他之后我没再交友，
这样的美貌人间罕有。
出乎意外，他生命陷入了死亡的泥沼，分别的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出。以后的日子里我居住在他的坟上，为他的离别，我写了很多诗。其中有一段是：
荆棘缠在脚上让你走向死亡，
命运之手把宝剑高悬在我的头上。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在这世上没有希望，
你的坟墓压在了我的心上。
当初你浇灌的红花和常青树，
在安宁与沉睡中陪伴着坟墓。
命运的泉水淹没了他鲜花般的面孔，
离别的荒草在他的坟头上越长越疯。
离别他以后，我决定告别欢乐，不再和任何人结交。
没有风浪的大海多么妖娆，
没有尖刺的鲜花多么美好。
昨夜我们如孔雀在花园中游玩，
今天的永诀如蟒蛇盘绕在心间。

十九
有人对阿拉伯国王说起了蕾莉和马杰农 的爱情传说以及他们不幸的处境。说他失恋之后，凭借智慧和雄辩的口才跑到荒野之中，失去了束缚自由的缰绳。国王吩咐，传呼马杰农。相见之后，国王斥责他说：“面对人世，你看见了什么毛病？是什么使你放弃了与人为伴，而去和野兽生活在一起？”马杰农叹息道：
“许多朋友当面指责我对她的痴情，
可他们看见她就会理解我的不幸。
但愿那些寻找我缺点的人，
都能亲眼看到她的芳容。
啊，亲爱的人，他们见到你时，
肯定会不知不觉地割破自己的手指。
那时候将会证明我这话的真实。真主说‘那就是你们当初冤枉的那个人。’”至此，国王心中嘀咕：这蕾莉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弄出这么大的风声？便下令把她找到。人们在阿拉伯境内四处寻访，终于在一所小宅院里，找到了她，把她带到国王的面前。国王认真地端详着她，只见她皮肤黝黑，身体瘦弱，便看不起她。心想：王宫中最平常的女奴，也比她漂亮。马杰农看出了国王的心思，说道：“国王啊，只有用马杰农的眼睛才能看出蕾莉的美丽，她迷人的秘密从我的窗口里才能展现出来。”
依仗我的信号的提示和鞭策，
草场上的鸽子才能和我一起唱歌。
啊，朋友，对健康的人说：
你们不知道受苦人心中的一切。
健康人的身上没有伤痕的折磨，
我只能把苦楚对同样痛苦的人诉说。
一个人终生没挨过蜂蛰，
对他诉说蜂叮的疼痛白费口舌。
如果你没有跟我一样身临其境，
我的遭遇对你只不过是一阵轻风。

二十
传说哈玛丹的一个法官爱上了鞋匠的女儿。他心急如焚地追求着，寻觅着，期待着。对此情景他吟道：
那俊俏的美人潜入我的眼帘，
我的心就成了她脚下的泥丸。
冷若冰霜的眼睛套住了我的心，
不把心交给她就只能闭上眼睛。
我听说有一回在路途中她遇到了法官。法官对她的爱慕早已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恼火难以形容，便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并捡起石头毫无顾及地扔向法官。那法官对他的一个同行者说：
“你可看到了那个美人的愤怒，
可看到了她脸上略带甜美的酸楚？
正如阿拉伯人常说的那样，爱人的拳头如同葡萄干的味道。
情人的拳头打在身上，
比吃面包还要甜香。
对她的蛮横要宽容，过一段时间就会缓和。因为大多数君王都是表面上强硬，暗地里却极其温和。
刚结的葡萄肯定很酸，
过了两三天她就会变甜“”
说完这话，他回到了法院。有几个和他要好的同仁劝他道：“为了法官你的利益，我们想说几句直率的话，可能有些失礼。哲人说过：
‘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随便说出，
指责大人的缺点本身就是错误。’
但是念及法官先前给予我们的恩惠，看到了该说的而不说也是一种背信弃义。我们认为法官最好还是不要贪恋这个姑娘。因为法官有很高的地位，不应让卑劣的行为玷污了自己的德行。正如你所听到的：
一个不在乎自己名誉的人，
对别人的名誉也不会特别认真。
五十年的好名声如同鲜花，
往往会被一个臭名踩在脚下。”
法官采纳了同仁的忠告，夸赞他们的好意和真诚，说：“诸位对我的劝解是正确的，是无可争辩的真理，但是：
假如听不到正直的人的埋怨，
耳边便只剩下欺骗者的谎言。
我知道你们这是衷心的解劝，
尽管它难以洗掉我身上的锈斑。
对你们善意的规劝我难以忘记，
可我已如受伤的蟒再也无法盘起。”
他说了这些话，并派了几个人去查访那姑娘的情况，还花了许多钱财。人常说：兜里有金子的人，他的肩膀上就有力量；找不到出路的人，整个世界对他都是空空荡荡。
看到珠宝的人都会低头，
哪怕他的秤是铁柑铜钩。
一天晚上，在一个幽静的处所，他们同居了。那晚上一个警官得知了这个消息，知道那位法官拥抱着姑娘，载歌载舞，整夜饮酒，无比欢乐。他还唱道：
今夜盼望着公鸡的叫鸣不要按时，
甜蜜的拥抱和亲吻还没有停止。
有人喝道：“忌妒之人眼睛并没有疲惫，
你觉醒吧，不要让时光落入懊悔。”
你不会听到主麻日清真寺晨礼的班克，
或是从艾塔比克院落中传出的鼓声音乐。
不能依靠公鸡的啼叫停止相思和亲吻，
自欺欺人的辩解只能是愚蠢。
正在沉迷于欢乐之时，一个仆人忽然进来说：“你怎么还坐着？快起来吧，趁着你还自由，快跑吧！一些仇人已经察觉了你的秘密，他们会张扬出去，趁着现在水还能扑灭祸患的烈火。如果明天再度燃起，它将会烧遍世界。”法官微笑着看了看他说：
爪子已经伸向猎物的狮子，
怎么会因为狂叫的狗而突然停止？
与情人在一起享受亲昵，
任凭敌人挥动进攻的手臂！
就在这天晚上，有人向国王禀报后说：“在你的国家里隐藏着这样的人，你怎样处治他呢？”国王说：“我以为他是著名的学者，当代的一个完人。或许是一些反对他的人企图毁坏他的名誉，故意捏造。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我决不听信这些话。哲人说：
轻率地用宝剑去砍别人的手，
最终会追悔莫及地割破自己的肉。”
据说，黎明时国王带着几个亲信来到了那法官的床边，他看到蜡烛仍在燃烧，美人还在坐着，杯子里还盛有酒，法官依然沉醉在梦中。国王轻轻地唤醒了他，说：“快起来吧，太阳出来了。”那法官明白了这时的处境，便问：“从哪边升起的？”国王答：“从东边。”法官说：“赞美真主！忏悔的大门仍然开着。穆圣常说‘对仆人忏悔的门从不关闭，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主啊，我向你忏悔，我将皈依于你。
有两种东西引导我跌入罪恶的深池，
倒霉的命运和欠缺的理智。
如果要处治，我甘愿接受，
如果要宽恕，证明你更加仁慈。”
国王说：“你发现自己受伤时，忏悔是无益的。崇高的主说‘当他们看见我的刑罚时候，他们的正信，对他们毫无裨益。（《古兰经》40:85）’
在不能把绳索搭在房头的时候，
盗贼的忏悔岂不荒谬？
大个子不要向人家的果实伸手，
矮个子伸手也够不到枝头。
像你这样罪恶深重，得到赦免已不可能。”国王说着就要对他进行惩罚。他说：“受敬重的国王啊，我还有一句话。”国王问：“那是什么话？”法官说：
不要以为你向我甩出了讨厌的衣袖，
我便会从你的衣襟上放开双手。
如果我的罪行得到赦免，
我还盼望你对下属尽量从宽。
国王说：“你这些话语非常奇妙，但是，又是理智所不能接受的，是违背常规的。今天要我赦免你的罪行是法律不允许的。最适合的办法就是从城堡上把你扔下去，以便让其他人接受教训。”法官说：“呵，世界的国王啊，我愧对国家的恩惠，世上不仅仅是我一个犯了这样的罪过，你为何不去扔其他人，而让我来接受教训？”国王笑了，便饶恕了他的罪过，又对那些主张要杀掉法官的人们说：
人人都有各自的缺点，
何必非要抓住他严办。

二十一
那体态优美、面如洁白的青年，
凭借青春的岁月尽情地爱恋。
他们坐着船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
风浪和旋涡把他们卷入了波涛之中。
就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
一个水手把他搭救。
他却说：“请放开我的双手，
赶快去营救我的朋友！”
世人对他的话难以理解，
但都听到了他送命时的诉说：
“谁在患难中把恋人抛弃，
就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活着的朋友为了爱情做了些什么？
从临别的话语中你将会慢慢懂得。”
萨迪明白痴心者的忠贞和梦幻，
如同在巴格达便学会了阿拉伯语言。
静下心来，用生命去诉说爱情，
对世间的其他一切都要闭上眼睛。
如果蕾莉和马杰农重返大地，
也一定会从这本小册子里获得教益。

美赫嘉童

第 六 章  衰 谢 与 长 生

一
一天，在大马士革的一所清真寺里，我和一些学者研究学问。忽然一个年轻人开门走了进来，他说：“你们中间谁懂波斯语？”人们都指着我。我说：“什么事？”他说：“一个一百零五岁的老人已经垂危，不知他用波斯语说些什么，我们听不懂，如果你能借光劳驾一趟，必定会得到回赐的，也许他是要留遗嘱呢。”当我来到他的枕边时，听他说道：
我随意叹了几口气，
不小心咽喉被堵住。
真遗憾，面对人生多彩的宴席，
我才吃了几口，他们却说早已满意。
我用阿拉伯语把这话的意思告诉了那些叙利亚人，他们对老人这么大的年龄仍对尘世生活留恋感到奇怪。我对老人说：“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他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没有看到吗？这个人痛如刀剐，
可人们还要从他嘴里拔牙！
请比较一下他的痛苦与欢乐，
在生命即将逸出他身体的时刻。
我说：“你不要只想自己要死了，也不要再幻想着征服自然。哲学家们说‘健康虽然是真的，但不能永存；病是骇人听闻的，但不见得立即毁灭。’如果你同意，我就去请医生给你诊治。”他回过脸笑着说：
老人在风雨飘摇中颤抖，
如同破旧的楼房已从根基腐朽。
当年迈体弱的亲人咽气的时刻，
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老人在喘息中呻吟，
老妇人为他把檀香研成细粉。
当健康的身躯变成错乱的神经，
符咒和医疗已经都不起作用。

二
有个老头曾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他娶了一个妙龄少女，洞房用鲜花装饰。他和少女坐在洞房里，他用心和眼睛注视着她，漫漫长夜里，他不睡觉，只说些花言巧语，使她不致感到孤独和无聊。他表现得亲切而又温柔，他说：“你太幸运了，你真有福气呀！你陪伴着温和的老人，饱经世事的老人，品尝过生活苦乐的老人，经历过好歹的老人，知书达理的老人，懂得义气和友情的老人，慈祥温存的老人！
只要能够，我会把你的心捧在手上，
不让你受到任何损伤。
如果你同鹦鹉一样爱吃沙糖，
我将舍出生命去用甜蜜把你喂养。
你没落入年轻人的手里真是万幸，他们可是自私而又蛮横，惟利是图，轻薄狂放。他们每时每刻都有一个想法，都生出一个念头；每晚都换一个地方睡觉，每天都找一个伴侣。
所有的年轻人都美丽而新鲜，
但对别人却很少遵守诺言。
对于夜莺，你不要抱忠实的期望，
它每一刻都想到另一朵花上去歌唱。
我们老人在生活中都是有理智有礼貌的人，不像年轻人那样胡作非为。
你要去寻找比自己高强的人，
结交同样的人只会贻误青春。”
他还说：“就这样，我说了很多话，以为她的心已被我控制，以为她已变成了我的猎物。哪知道她忽然痛苦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讲的所有那些话在我理智的秤盘里，不如我从奶娘嘴里听到的一句话有分量。这句话就是——箭头扎进姑娘的腹部，也比陪在老头儿身边舒服。’”
“总之”，他继续说道，“我们没有缘分，没有调和的余地，只有分别。当照例的期限 过去之后。她和一个年轻人结成夫妻。那年轻人贫穷而又粗暴，使她倍受折磨和伤害，但她仍然感谢主的恩惠，说：‘赞颂真主，我总算摆脱了那沉痛的惩罚，我得到了长久的恩赐。’”
在全部的折磨和痛苦中承受你的宠爱，
因你的面容美丽而光彩。
即使你对我用烈火来惩罚，
也强似和别人一齐到天堂去玩耍。
美貌者口中的蒜味，
也比丑陋者手中的鲜花更美。
美丽的面容、锦绣的服装，
檀香、沉香、颜料和诱饵的芳香，
这一切都是女人的装饰。
高耸的山峰和喷突的泉水，
那才是男人雄性的价值。

三
有一个老富翁，他有许多钱财和一个漂亮的孩子。一天晚上他对我说：“在我的命运中，只有这一个孩子。在那个山谷里，有一棵树，是个朝觐圣地，人们带着自己的施舍走向那里。每晚我都在那棵树下向主祈祷，真主果然赐给了我这个孩子。”这时，我听见那个孩子和同伴悄悄说：“如果我知道那棵树在哪儿，我就前去祈祷，让我父亲死掉。”
老汉为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而自豪，
儿子却盼望自己的父亲快快死掉。
你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
却从没有去过你父亲的坟前。
你对父亲是那么不孝，
你的孩子将用同样的方式给你回报。

四
年轻的时候，我到处乱跑，有一天晚上，我精疲力尽，在一个小山脚下，我停了下来。一个赢弱的老头儿从商队的后面赶上来说：“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快起来！这儿不是睡觉的地方。”我说：“我怎么赶路呢？脚已经走不动了。”他说：“你没听到有理智的人说过：‘慢走比站着强，坐着比死去强。’”
思念家乡的人啊不要匆忙而发呆，
请采纳我的忠告：学会忍耐。
阿拉伯的快马只能在白天沿路飞奔，
而骆驼却会夜以继日，永不停顿。

五
我的伙伴中有个聪明伶俐善良可亲又会甜言蜜语的青年人。他整天笑声不断，心里似乎什么忧烦的事情都没有。我与他分别后，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再次巧遇的时候，他带着妻子和儿女。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那时候我是个顽童，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担任了全家的光阴。”
儿童时代已经去了，
转眼白了头，
岁月更迭的警告已经尝够。
既然苍老，
那就告别青春，
把嬉戏和风度留给年轻人。
不必再贪求儿童般幼稚的欢乐，
时光如小河流水匆匆逝过。
当庄稼到了收割的时候，
就不可能像新苗那样挺拔俊秀。
青春的年华已从我手中流逝，
往日愉快的时光曾使我们如醉如痴。
狮爪般凶猛的拳头已经无力，
如今我喜欢像猎犬一样觅食。
一个老妇人染黑了头发，
我对她说：“呵，日落西山的大娘呵，
你可以染黑你的发髻，
但那佝偻的身躯再也不能直立。”

六
一天，由于我年幼无知，对母亲出言不逊。她心中很难受，委屈地坐在库房的一角哭着说：“难道你忘记了小时候吗，不然你怎能这样对我粗暴无礼呢？”
老妇人对自己的孩子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着儿子身如大象能把老虎扑到。
也许你忘了幼稚的孩童时代，
在我的怀中贪婪地吃奶。
如今你可不能让我伤心呵，
你是雄狮似的勇士，我是老弱的妇人。

七
有一个悭吝的富翁，他的儿子患了病，仁慈的忠告者对他说：“最合适的是你诵读一遍《古兰经》，或在古尔邦节去宰牲。但愿真主使你的儿子痊愈。”他想了一下说：“对于我最现实的应该是念一遍《古兰经》，因为我的畜群都放出去了，远着呢。”一个有心人听到后说：“他选择了念《古兰经》，是因为经在舌头上，而钱财却在命里。”
可叹他认主倒觉得好办，
要他施舍却比断颈还难。
为金钱他像驴子一样掉进泥潭，
念百遍“赞颂真主”他也情愿心甘。

美赫嘉童

八
有人问一个老头：“你为什么不娶一个老婆呢？”他说：“我对老女人不感兴趣。”大家说：“如果有能力的话，你就找个年轻的女人吧。”他说：“我和老女人不能在一起，可年轻的女人愿意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吗？”

九
我听说有个老汉胡子很长，
可偏要找一个年轻的对象。
他娶了一个被人誉为宝贝的姑娘，
就像装首饰的匣子对人们隐藏。
婚姻的庆典隆重齐全，
不久后，他却对人们诉冤。
说这个无礼的女人已让他倾家荡产。
老头和女人争吵不断，
最后竟告诉了警长和法官。
萨迪说：
不用指控和分辨，姑娘肯定无罪，
都怪手脚颤抖的老汉，无力爱惜宝贝。

美赫嘉童

第 七 章  教 育 的 功 效

一
一个首相把自己痴呆的孩子交给学者，希望教育、培养成有用的人才。学者教了一段时间不起作用，就把这孩子领到他父亲跟前说：“这孩子就是不开窍，我急得都快要发疯了。”
如果那宝贝天生就有才能，
教育对他才会起作用。
如果生锈的铁块本质不良，
谁也不能把它磨光。
如果你用海水给狗洗澡，
越洗它就越加腥臊。
尔萨的驴子即使赶到麦加旅游，
回来以后它仍然是个牲口。

二
一位哲人教导自己的孩子们说：“啊，我的命根子呵，你们要学点手艺呀！世界上王权和洪福都是靠不住的，官位再大也出不了城门。金子和银子都是危险之物，或让盗贼悄悄偷走，或让掌权者慢慢侵吞。惟有手艺才是生财的源泉，幸福的根本。有知识就是他随身的财富。有知识的人不论到那里都会受到尊重，坐到首席；没有知识的人所到之处只能捡拾残羹剩饭，处境窘迫。”
在强权和爵位之下是委屈和贫困，
养尊处优的人生活全靠压迫人民。
有一次叙利亚灾难来临，
人们从城中纷纷逃遁。
聪明勇敢的农民的孩子们，
成为国王的大臣和将军；
而大臣的那些公子哥儿们，
却和乞丐一样流落在乡村。

三
一个教师教育一个王子，他毫不顾惜地责打、折磨王子。有一次，王子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便到父亲面前揭开衣服诉苦。看到王子伤痕累累的身体，国王心里很难受。他叫来那个教师，说：“这样的折磨和羞辱，就是对一般百姓的孩子也是不允许的，你对王子又怎能这样，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教师说：“普通人说话都要有分寸，行动都要合法度，王族更应如此，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众人的议论和仿效，而普通人的言行却无足轻重。
即便平民有一百样过错，
接近他的人只能看到一个。
而君王如果有一个过错，
都会被人们四处传播。
“为了培养王子健全的品格，有句经文可以参证：‘真主把更多的智慧赐给他们，是要他们接受更多的教训。’这样做，是我当老师应尽的责任。
幼年时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
成年后很难有太大的出息。
就像嫩绿的枝条可以轻易弯曲，
而晒干的木棍只有火烤才能取直。”
国王听后认为，那教师的教育方法有道理，赞成了他所说的话，赏赐给他长袍和财物，并提升了他的职位。

四
在摩洛哥的一个城市里，我见到一个小学教师，他非常严厉，性格固执，说话毫不客气，甚至有些不通人情。穆斯林们的生活由于他而受到扰乱，他诵经的声调使人听了发怵。所有天真烂漫的男女儿童在他残忍的管治下，循规蹈矩，连说笑的胆量都没有了。他有时打这个孩子一耳光，有时朝另一个孩子的腿上打一棍子。后来，人们知道了他的蛮横，就打了他一顿，把他撵走了。
自那以后，人们把学校交给一个平和的老师。他道德高尚，宽厚温和，没有急事绝不开口讲话，他的言语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孩子们对老师的恐惧没有了，他们发现第二个老师有天仙般的性格，就放松了约束，开始胡闹了。他们依仗老师的宽容，不再勤奋学习，大多数时间里，坐在一起玩耍。书写板不再用来写字，而是用它来大打架，向别人的头上砸去。
如果老师不能严加管教，
孩子们便会到市场上游逛嬉闹。
两个星期后，我路过那座清真寺，看见先前的那位老师又被请了回来，他变得柔和，心情也好些了，重又坐在过去的位置上。我对他原先那种行为耿耿于怀，一边念叨“没有办法！”一边问人们：“你们怎么又让魔鬼变成了小天使的老师？”一个饱经世事的老头儿听了我的话后，笑着说：“你没听人说过？
有个国王把儿子送进了学堂，
又把银牌挂在儿子的胸膛。
银牌上有句话让人难以忘怀：
师傅的折磨胜过父亲的疼爱！”

五
一个信士的儿子从叔父的遗嘱中获得了一大批财产，他开始放荡淫乱，把挥霍浪费当成了潇洒。世上没有他不做的坏事，没有他不喝的烈酒。一次，我劝告他说：“孩子啊，钱财如流水，挥霍似转磨，只有那些有固定收入的人才能应付。
如果没有收入，就要注意节约，
水手们就常常这样唱着：
如果山上终年不下雪，
底格里斯河也会干涸。
要注重理智和学习，放弃寻欢作乐。财物一旦用尽，将会遇到困难，那时候你就后悔莫及。”那孩子沉溺于虚荣和享受，听不进这些忠言，反而驳斥我说：“由于害怕将来的灾难而丢掉当前的舒适，那不是智者的主见。
处处顺心交了好运的人，
为什么因惧怕磨难而忍受困窘？
纵情欢乐吧，愉快的朋友，
今天享受，就不必为明天担忧。
我不能照你说的做，我慷慨大方，被人称颂。
所有以慷慨大方著称的人，
不应该把钱放在箱子里锁紧。
好名声如果传出街道，
你就不能天天把大门关牢。”
我见他不接受我的劝告，我的热心不能温暖他的冷肺，便放弃了忠告，转过脸不再理他。我默念哲人的话：“你只管尽你的职责，如果他们不接受，你就只好放弃！”
即便你知道了他们的轻蔑和冷淡，
也要道出你的劝谏和箴言。
你很快就能看到，因为丧失目标，
他将带上脚镣手铐。
那时候他会拊掌悲叹，
当初没有听信智者的规劝。
一段时间过去后，我看见了早已预料到的他那不幸的情形。他衣衫褴褛，一口饭一口饭地沿街乞讨。我感到十分难过。但若此时再直言相劝，那无疑是在撕破他的伤口往里面撒盐，有失人道。我心里说：
无知的朋友沉醉到了极限，
不会想到以后日子的贫寒。
树在春天会枝繁叶茂，
到了冬天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梢。

六
有个国王把儿子领到某个教育家面前，说：“他如同是你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去教育他吧。”教育家对孩子极力关照，但他并没有多大长进。可是那位教育家的儿子却在学问上进步很快。国王于是责备那位教育家说：“你违背了诺言，没有履行商定的条约。”教育家说：“教育都是一样的，但天赋却有差异。
虽然金子和银子都从石头中得来，
可每块石头中不一定有金银存在。
北斗星照耀着整个世界，
有的地方朦胧黯淡，
有的地方却大放光彩。”

七
相传：一个有教养的老学者对学生说：“如果阿丹的子孙等待造物主如同关注食禄那样，那他就会超越天使。”
当你在精液中处于无知无觉的时期，
真主并没有忘记你。
他赋予你灵魂、理智、秉性和知觉，
赋予你美貌、语言、思想、参悟和胆略。
他把十个指头安在你的手掌上，
又把两个手臂装到你的肩膀。
啊，志向渺小的人，你应当思量：
真主怎会忘记你的口粮？

美赫嘉童

八
我见到一个阿拉伯人，对自己的儿子说：“儿子啊，在审判之日，真主将会问你今世做了些什么？而不会问你属于哪个家族。也就是说，将要问你的所作所为，而不问你的父亲是谁。”
挂在天房的帐幔供人沾吉，
不是因为蚕丝织成而著名；
可若与高尚的人同坐几日，
你将会同他一样受到尊重。

九
哲人们的著作中记载：蝎子不像其他动物那样，是明确地诞生出来的，它们是吃母亲的内脏，刺穿母亲的肚皮而爬出来的。在蝎子洞里，人们看到的蝎皮就是这种迹象。它们幼小的时候，这样对待父母，长大以后，也一定会遭到同样的待遇。
有个父亲给儿子嘱咐，
哎，小子，这个劝告要牢牢记住：
那些对自己家人不守信义的人，
肯定不会拥有幸福和财运。
有一则寓言，人们问蝎子：“冬季你为什么不出来？”它说：“这是我夏天的习惯，冬天出来有什么光彩？”

十
一个穷人的妻子怀孕了，孕期将满。这穷人还没有儿子，他说：“如果清高的主要给我个儿子，除我穿的衣服外，我把所有财产统统散给穷人。”恰巧，他的妻子真生了一个儿子，他非常高兴，按应许的条件，宴请穷人们。几年以后，我从叙利亚旅行返回，路过那个穷人的家乡，打问他的情况，人们说：“他已被押在了监狱。”我问：“是什么原因？”他们说：“他的儿子喝了酒，酒后胡闹，杀了一个人，从城中逃走了。由于这个原因，锁链就戴在了父亲的脖子上，沉重的镣铐也套在了他的脚上。”我说：“这可是他崇高伟大的主那儿乞求的灾难啊！”
聪明的人啊，怀孕的婆娘，
即使生下了一条大蟒，
对于理智的人来说，
也比生下个不肖的儿子要强。

十一
小时候，我问一个大人：“什么时候才算成熟？”他说：“经文上说有三个标志：一是到十五岁；二是梦遗；三是羞体上长出阴毛。但实际上只有一个标志那就是追求让崇高伟大的主喜欢，多过追求自身的享受。不具备这种属性的人不算真正的成熟。”
一滴精液变成人的形状，
要在子宫里存留四十天以上。
如果四十岁的人还没有见解和品行，
那他就不配称作“人”。
人应当慷慨、高尚、温柔，
不能仅有空虚的外表和皮肉。
应该有本领有才干有优点，
能用各种颜色画出绚丽的图案。
如果没有知识，没有善功，
他和墙上的画又有什么不同？
来到尘世还算不上什么本领，
有能耐应当征服人们的心。

十二
有一年，在步行朝觐者当中发生了争执。当时旅行者中间有一名传教士，大家彼此相处，因为一件事发生纠纷，竟闹得不可开交。我听见一个坐驼轿的人，对自己的亲信说：“呵，真奇怪，棋盘里的小卒子走到头变成王后，就比原来强多了。可这些步行朝觐者在沙漠中走到了头，却大不如从前了。
你替我告诉那些迫害人的朝觐者：
为了报复你竟把人家的皮衣撕破。
你不配成为哈吉，
这称号送给骆驼也比你合适。
它默默地吃着草，
忠实地背负着重驮。”

十三
有个印度人教人玩火炮，一个哲人对他说：“你在芦苇搭的房子里可不能玩这种东西。”
拿不准是否正确你不要发话，
知道说出来不好就不要回答。

十四
一个卑劣的人患了眼病，他到兽医面前去治疗，兽医把给牲畜用的药涂在了他的眼里。他瞎了，便到法官那里去起诉。法官说：“兽医不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一个人不是驴，是不会到兽医那里去看病的。”这话的意思是说，若把重任委托给未经考验的人，他必定会后悔。那些学者会把他看得连牲畜都不如！
有知识的聪明人，
不会把重任托付给平庸的人。
不论编席子的人技巧多么娴熟，
也不会有人请他到工厂里去织布。

美赫嘉童

十五
一位大教长的有才能的儿子不幸去世了。人们问：“在他的墓碑上写些什么呢？”教长说：“伟大的经典中的经文是尊贵的，不应该写在这个地方，因为随着时光的流逝，坟会被毁掉，许多生灵都会从上面踏过，狗也会在那上面撒尿。如果一定要写的话，就写上这两句诗罢：
啊，当园中长出青青的幼苗，
我心里的感觉是多么美好。
朋友啊，把你的目光朝向前方吧，
每到春季我的坟墓就会长出绿草。”

十六
一个信士从一个富翁面前走过，见他正捆绑着一个奴仆的手脚进行拷问，便说：“孩子啊，崇高伟大的主把一个被造得像你一样的人赐给你当奴隶，使你优越于他，被不知感清高的主，反而这样残酷地折磨他！恐怕在终审日到来时，这个仆人将比你高贵而你将惭愧不及。”
你不要那样残暴地对仆人发怒，
不要蹂躏他们，不要让他们感到屈辱。
你用十个里亚尔买了他们的身，
你却不能用力量去塑造他的心！
你的糊涂傲慢和愤怒何时为止，
真主总是比你更加伟大仁慈！
啊，残忍暴烈的一家之主，
不要忘记了给你下达命令的真主。
廉洁的仆人进入天堂，而为非作歹的主人却落入火狱。
对于那些安心顺从的仆人，
你对他的发怒和斥责都不要过分。
在清算日善良的奴隶将得到解放，
而戴上锁链的主人将羞愧难当。

十七
有一年，我和几个叙利亚人从巴尔克出发旅行，路上常有触犯教规的人出没，极其危险。一个年轻人和我们同路，护送我们。他会玩盾牌，会射箭，是个勇敢的大力士。十个好汉拉不开他的弓弦，世上的壮士都不能把他摔倒在地。但他是个娇生惯养，贪图享受，没走过远路的人。他没有听过勇士的威武的战鼓，也没有见过骑手闪光的宝剑。
他从没成为敌人手中的俘虏，
是因为他没有在枪林弹雨中出入。
那天我跟着这个年轻人，在后面走着，只见他凭着臂膀的力量推倒了一面古墙，赤手空拳拔起了他所见到的每一棵大树，他得意地说：
让那些大象来看看英雄的肩膀和胳臂，
让那些雄狮来看看好汉的手掌和力气。
忽然两个印度人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企图杀害我们。我们中一个人手握木棒，另一个腋下举着铁锤。我对那年轻人说：“你为什么还这么老实？”
拿出你的勇敢和威力，
让敌人自己走入墓地。
但我看到箭和弓从那年轻人手中丢掉了，他浑身在发抖。
那些用穿铠甲的利箭耀武扬威的英雄，
到了冲锋的时候可能一动不动。
毫无办法，我们只有放下行李、武器和衣服，平安地逃命了。
要委派有经验的人去做重要的事情，
他能把凶猛的狮子关押在牢笼。
年轻人虽然身体如象，力大如山，
在和敌人战斗事却吓得丢魂丧胆。
有经验的士兵在战场上不慌不忙，
就如学者对宗教法典了如指掌。

十八
我曾看见一个富家的孩子坐在父亲的坟边上，对一个穷孩子唠叨：“我父亲的墓碑是石头的，铭文是彩色的，下面铺着大理石，四壁镶着蓝宝石的砖，你父亲的墓穴里有什么呢？只不过垒砌着两块土坯，上面撒着两把土！”穷孩子听了说：“别说了，你父亲在这么重的石头下挣扎时，我父亲已到了天堂了。传闻中，记载穷人的死就是安息。”
身上压着轻微担子的驴群，
在路上可以平静地缓行。
挑着艰难困苦担子的穷人，
来到死亡的门上却是那样地轻松。
在富裕和安宁中生活一世的人，
死亡时要失去这一切肯定痛心。
无论如何，得到自由的俘虏，
比押解的官吏还要舒服。

十九
有人请教一位贤士：“怎样理解穆圣这句话的含义：‘你最厉害的敌人是你自己身上的私欲’”。贤士说：“所有的敌人，只要你对他行好，都能成为你的朋友；而你的私欲，你对它越好，它就越置你于死地。”
人可以借助节食而具有天仙的品级，
如果像牲畜一样贪吃就会默默地死去。
所有顺从你的人都会听从命令，
唯有私欲达到目的就更加蛮横。

二十
萨迪和一个好辩者关于富人和穷人之间冲突的争论：
一个有着穷苦相貌却没有进入穷人行列的人打开了埋怨的话匣子，不断地贬低指责富人。他说道：“穷人无钱捐献，是手被束缚着；富人有钱不捐，是心被毁坏了。
慷慨的人手中没有钱财，
有钱的人心上没有仁爱。”
蒙受富人恩惠沐浴的我，对这话很不赞成。我说：“呵，朋友啊，富户是穷人的金库，是信士的储蓄所，是拜访者的目的地，是旅行者的避难所。他们为了别人的快乐，承担着艰难的重负。据说家属和手下人吃过饭后，他们才把用餐的手放在食物上呢！他们慷慨地救助着一切孤寡、老弱、亲戚和邻居。
富人可以举义、待客和捐赠，
也能纳天课、施舍穷人、释放奴隶和宰牲。
你怎么能赶上他们的宽厚的舍散？
只做两次礼拜并且还带着一百个麻烦。
如果有了行善和拜主的能力，富人们办事是比较容易的。他们有干净的金钱，洁净的衣服，严谨的操守和清净的心灵。善功的修养靠清洁的食物支撑，拜功的健全靠清洁的衣服维护。很显然，腹中空空的人能有什么力量呢？两手空空的人能讲什么义气呢？脚被捆住的人怎么能行走呢？饥寒交迫的人能办什么善事呢？
晚上心绪不宁睡眠不安，
那是为明天的生活愁烦。
蚂蚁在夏季广积博攒，
到冬天才会消闲自安。
消闲不会跟贫困相伴。为了衣食奔忙的人连好形象也不会有。一个在为宵礼而抬手，另一个却为晚饭而发愁，这两人什么时候也难以风雨同舟。
衣食有着落的人忙于主道，
衣食无着落的人日夜操劳。
富人的善功容易获得真主的承领，他们干功时是聚精会神的，专心致志的，是没有被杂念迷惑的。心神不定的人一方面为生活奔波，一方面赞念安拉。阿拉伯人说：‘主啊，求你使我免遭赤贫的袭击，让我免于和那些我不喜欢的人们为邻结伴’。伟人也说过：‘穷人在今后两世中，面容都是黑色的。’”
但是那个贬低富人的人回答说：“你没听穆罕默德圣人说过：‘贫穷是一种荣耀。’我以此为自豪。”我说：“你住口吧！世界的领袖穆罕默德圣人所指的是那些安心贫穷而愿接受教门的男子汉，他们逆来顺受听凭真主的前定判决，并不是指那些穿着虔诚宗教外衣的苦行者，他们只不过是靠乞讨而骗取一口食物罢了。
声音高亢的鼓啊，你内里其实一无所有，
没有盘缠的人啊，你凭什么到处旅游。
如果你是男子汉就不要向别人乞求，
那将强于一千个念珠留在你的手头。
毫无见识的穷汉，最终将以悖逆正道而告终。据说，贫穷也许是一种悖逆。也许拥有恩惠的人应该给赤身裸体者以衣服，应该努力去拯救和解放奴隶。像我们这些人怎能和他们比高低呢？高贵的手怎能和卑贱的手相提并论呢？请看崇高伟大的主在《古兰经》中是怎样描绘天堂的吧：惟真主的仆人‘将享受一种可知的给养(《古兰经》37:41)。’要知道，过分的追求是应当被禁止的，清心寡欲的君子将留在一定的给养供应之内。
口渴的人即便已经入睡，
梦中的世界也布满泉水。
当你看到艰难，品尝苦涩之际，他早已因迷惘而把自己陷进可怕的泥潭，他不节制那一连串的欲望，也不畏惧后世的惩罚，更不分合法与非法。
一只碰见土坯的饿狗，
高兴地跳起来以为那是骨头。
如果两人肩上抬着一具尸体，
吝啬的人会认为那是一桌宴席。
尘世上的富人因借助主的慈悯而幸运，他们能区分合法与非法。我担心不能用语言叙述，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我盼望你们公平论断，因为你一定能看到那些因欺诈而手被绑在肩膀上的或坐在监牢中的穷人，那些脸被撕破的人，手被从腕部砍断的人，这些苦难都是由于穷困所致，贫穷迫使如狮子的勇士因偷盗而被捕。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甚至敲断踝骨而致残。贫困者往往因欲望的冲动而越界，如果他没有能力保持操守，就会因犯罪而致死。肚腹和羞体是双生子，也就是一胎两子。他们往往是一个原地不动，而另一个跃跃欲试。我听说，一个少女和一个乞丐因干丑事而被人捉住，大家都担心他会被乱石击毙，可他说：“穆斯林们，我没有钱财，我怎么娶妻？我没有能力我怎么忍耐呢？我有啥办法呢？伊斯兰也没有独身生活的规定，那些心花怒放过着舒适生活的富翁们晚上非常容易将心爱的妻子搂在怀里，而到了白天又将另一个少女搂在怀里。每逢天亮他们都感到气力不足，内心也会感到惭愧，因为他们那疲软而苍老的脚怎么也难以插进鞋里！
他们的手被少女的血污浸泡，
他们的指头已变成了红色的葡萄。
由于他们的外貌美丽而为非作歹，公开地堕落，这难道不离奇吗？
如果他们早被天仙闹得神魂颠倒，
怎么还会顾及普通少女的俊俏。
面前摆着向往已久的鲜枣，
他们绝对不会再去摘取葡萄。
贫穷的人多半因干罪而没羞没臊，
只有饥饿者才会去偷吃面包。
凶猛的饿狗得到一块肉，
哪管它是廉者的骆驼肉还是骗子的驴肉。
贫困是忠贞的人犯罪的根源，它使仁慈贤德者的名誉遭到败坏，可敬的信仰会被污浊的风吹走。
饥饿迫使廉洁的力量无影无踪，
贫困将从敬畏的手中夺去缰绳。”
我说出了这些话，穷人早已不能忍耐，他激烈地进行辩驳，驾着花言巧语的烈马在战场上毫无顾忌地向我冲来。他说：“你所说的那些都是夸大其辞，都是无稽之谈，你猜想富人是救济穷人的，好象他们是粮库的钥匙。其实，他们骄傲虚伪、利欲熏心，迷恋名誉和财物，出口尽是轻率妄为之语，他们轻视学者，贬低穷人，心已被钱财迷惑，自认为品位清高至上，无视他人。根本不知道学者早已说过：‘道德修养不及别人的人往往财多势大，他们表面上富有，肚子里空空。’
不学无术者以财物自夸自诩，
龙涎香的海牛，他会认为成蠢驴。”
我说：“你不要谴责他们，他们是些极有德行的人。”他说：“你错了，他们对于金钱有什么益处呢？他们是伤人的黑云，并不为人们下雨；他们是太阳的眼睛，却不照射任何人；他们骑着百依百顺的骏马，但不肯向主道迈进一步，他们的金钱对社会毫无益处。他们对苦苦积累下的财物吝啬地保护着，花费一个钱都愁眉苦脸。就如伟人说：‘只有吝啬者入土以后，他的金子才能出土。’
一个人要用劳动才可把财物拿到手，
另一个人却无需忙碌就能享受。”
我说：“你这是凭着贫穷者的小人之心揣摸有钱人的吝啬。假使人都没有贪心，那么便无所谓慷慨和吝啬，试金石才知道什么是金子，穷人才知道什么是吝啬。”他说：“实验将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他们把要乜帖者关在门外，委任一些粗野的恶人当看守，给那些富翁减轻负担，让有分辨能力的人把亏欠的手白白放在胸前，却说：‘家中无人’。实质上他们将的尽是真话。
没有理性、志向、能力和信仰的人，
对说‘家中无人’感到得意万分。”
我说：“为了指责那些人，他们的手因期盼而精疲力尽，又因看到穷人的信笺而拍案大叫，应该懂得——假使旷野上的沙土变为珍珠，那时穷人的目光才能够满足。
贪婪者从不满足今世的恩典，
如同露珠永远不能把水井溢满。
居住在荒野的哈特•托银住进城市，便会被穷人的吵嚷喧闹弄得毫无办法，他身上的衣服会被人撕成碎片，正如医师们所说：
切勿盯着我，免得别人的眼光仰望，
从穷人的手中你得不到任何的报偿。”
他说：“我很同情他们的处境。”我说：“对他们的财物你可不要嫉妒。”争论到此处，两个人争吵起来，互不相让。你往前拱卒，我尽力阻止，你动你的帅，我走我的兵，直到用尽智谋，拿出所有的本领，射尽了袋中全部的利箭。
注意，面对狡辩者的攻击，不要丢掉盾牌，
除了夸张，你再没有别的能耐。
对于教门与学识你要珍重，
能言善辩者常把武器放在无人的城中。
最后，被我驳斥一番，他理屈词穷，竟伸出了无礼的动武之手，他蛮不讲理，使出愚昧之辈的传统。当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便老羞成怒，如同雕塑家阿则尔，辩不过自己的儿子，便动手打他。正如真主说：“如果你们不停止宣传，我们誓必辱骂你们，或以痛苦的刑罚加于你们。”（《古兰经》36:18）他骂了我，我也污辱了他，他抓住我的衣领，我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揪住我，我抓住他，
众人跟在我们后边看笑话。
人们听到我们辩论的言词，
惊奇地用嘴咬住了手指。
请你继续听这个故事。我们把这事告到法官那里，情愿接受公正的裁决，让穆斯林的法官做出判决，在贫与富之间说出一些区别。
法官看了我们的情形，听了我的申诉，沉入默默地思考之中。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法官抬起头说：“那位赞扬富人诽谤穷人的人啊，你要明白，哪里有鲜花，哪里就有荆棘。只要饮酒就会头痛，在宝库旁边必有巨蟒，国王的门前会有吃人的鳄鱼，在今世美丽生活后面必定有死亡的毒刺，在天堂的恩典前面会有委屈的隔墙。
一心寻觅朋友的人，
一定会有仇人。
你没有看到吗？花园中即有香柳，也有枯枝。同样，富贵的人群中，有感谢真主的，也有忘记主恩背叛真主的；穷苦的人群中，有安分守己的，也有胡作非为的。
如果露珠全部变成了钻石，
珍珠将会像树叶一样遍布街市。
安拉的亲近者都是一些行为高尚的富人和心地富有的穷人。富人中优秀的分子是那些为穷人分忧的人；穷人中的上等人物是那些不向富人谄媚的人。‘谁信托真主，他将使谁满足’（《古兰经》65:3）。”
法官把我们责备以后，又转向穷人说：“哎，你说富人尽是些忙于为非作歹，沉醉于娱乐的人。是的，你所说的那些人，他们志向短浅，忘恩负义，他们只顾积攒钱财，自己不吃也不施舍。假如天旱无雨，或洪水泛滥，他们会依仗自己的财富，对穷人的苦难不闻不问，他们不知道畏惧真主。诗人说：
如果别人因一无所有而致死，
那这只丑小鸭面对洪水还有何言辞？
在驼轿上稳稳端坐的妇女们，
不会顾及那些沙漠中的旅人。
卑贱者一旦穿上一件毛衣，
他会说，整个世界完蛋也不值得叹息！
一种人是你所说的这类，另一种是我所说的那类，他们仗义疏财，注重名誉，寻求主的宽恕，他们是顾及今生和后世的人。如同世界君王麾下的的臣仆，受真主的襄助，能够战胜敌人，掌握人类的准绳，守卫着伊斯兰的界线，继承着苏莱曼王位，是当代最公正的君王，是援助教门的人——艾布•伯克尔•萨德，愿真主使他们长寿，让他的旗帜千秋万代永远飘扬。
以父亲对儿子也从未有过的慈爱，
把仁政的怜悯撒向阿丹的后代。
如果真主意欲加惠于世人，
他将让你挑起世界领袖的重任。”
法官把话讲到这个地步，他驾驭的雄辩的骏马超越了我们的界线和预料，我们折服于他的妙语箴言，我们不再追究既往。在冲突之后我们言归于好，把弥补过失的头低下来表示歉意，相互亲吻了头和脸。最后用这两段诗来结束我们的争辩：
贫困的人啊，但于命运不要抱怨，
如果这样死去，那是多么悲惨；
富贵的人啊，如果你生活得称心如意，
就赶快享用并施舍，以获得两世的福气。

美赫嘉童

第 八 章  行 为 准 则

一
金钱能让生活幸福，可活着却不是为了聚财。我问一位智者：“谁是幸运者，谁是不幸者？”他回答“幸运者是吃了用了，还播了种的人；不幸者是死了也就撇弃了一切而去的人。”
你不要为碌碌无为者行站者纳孜（殡礼），他一生只管聚财连吃用都不曾顾及。

二
穆萨圣人忠告戈伦：“你当以善待人，像真主善待你一样（《古兰经》28:77）”。他不听，他的结局你听说了吗（他终被地陷）？
有了金银而不积德行善，
最终被金钱抛在路边。
你如果只求今世活得舒心，
面对真主的仁慈你应该怜悯他人。
阿拉伯人说过：“你要施恩，不要图报，最终你总会从中获得利益。”
仁义之树不论扎根在哪里，
枝干都会越过天空的轨迹。
你若想吃到树上的果实，
你要精心的呵护而不是锯断根枝。
应该感赞真主，是他使你懂得施舍和善良，
他的仁慈使你没有耽误今世时光。
侍奉君主你切切不要得意，
侍奉真主，你才感到欢喜。

三
两种人是白受折磨、徒劳无益的；一种是积攒财物而不用；另一种是有学问而不遵行。
不论你肚子里有多少知识，
如果不使用你便是一无所知。
身上驮着许多经书的牲口，
既不是研究员也不是教授。
只有薪俸和经书而没有头脑的人，
他哪懂得什么是知识什么是学问？

四
宗教知识是为了发展教门，不是混吃今生的。
出卖信仰、知识、品格的人
如同堆起了柴垛又用火把它烧净。

五
失去操守的学者，如同高举火把的盲人，别人借光明走路，而他却看不见方向。
枉活一世的人白白把青春抛弃，
就像拿出黄金什么也没有买到。

六
国家依靠人才发达，宗教仰赖虔诚完善。君王需要智者的进谏，进谏者比亲近君王的人更为重要。
君王啊，一旦你接纳了忠言，
经典中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意见；
要对贤达之人委以重任，
哪怕他执行那任务十分费劲。

七
有三件事不能永远存在：一是不做买卖的钱财；二是不传授的知识；三是没有法制的国家。
有时你温和和直率而谦逊的谈吐，
也许能让一些人心悦诚服；
有时你需要正颜厉色地讲话，
一百罐子冰糖可能也顶不上一个苦瓜。

美赫嘉童

八
怜悯歹徒就是虐待好人，宽容强盗便是亏欠无辜。
如果你对恶棍大发善心进行安慰，
他便会借你的力量为所欲为。

九
你不能依靠上司的垂爱，也不能被小伙子甜美的声音欺骗。前者可凭一次失宠立刻改变，后者会因一场梦幻马上更换。
不要迷恋拥有一千个情人的女人，
否则总有一天你会伤感万分。

十
朋友之间切不可把秘密泄露，要知道有时候他也会成为对头，有能力时切不可欺辱仇人，说不定将来他会成为你的朋友。对任何人都不要吐露心中隐藏的秘密，不论他有多么可靠，因为没有任何人比你更加重视你的利益。
心中的秘密闭口不谈，
这胜过对别人说：“千万别外传”。
有智慧的人啊，堵水应该堵住源头，
一旦溢满河渠，就决不能断流。
当面所不能讲的言语，
背后便不能随便乱讲。


十一
仇敌弱小的时候会表示顺从和友爱，为的是将来变成强大的敌人。常言道：“朋友的友谊都不一定可靠，更要警惕敌人的阿谀奉承。轻视弱小的敌人，如同疏忽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能扑灭的时候就马上把它扑灭，
烈火一旦燃起将烧毁整个世界。
不要让敌人的手扣上弓弦，
他会用箭把你的身体射穿。

十二
在两个敌对者之间讲话，要注意分寸，一旦他们成为朋友，你就不会感到害羞。
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如同点火，
背柴人就是那倒霉的教唆者。
不论在他们中间你是多么公正，
人家和好了你却难得安宁。
在两人之间不要点燃火种，
那样会愚蠢地把自己卷入其中。
朋友间要细语悄声，
以防无耻的仇敌窃听。
在墙内讲话也不要乱说，
当心墙外还有别人的耳朵。

十三
与朋友的仇敌和睦亲近，那将会损伤朋友的心，
理智的人啊，快跟这个朋友分手，
他竟然与你的仇敌交情深厚。

十四
如果你对某件事情举棋不定，选择无害的做法才能确保安宁。
对于性情温和的人你不要刁难，
对于抗争后已经和好的人再不要宣战。